首先,我得把标题里所指的“公园”“那枝”和“春梅”三个概念解释一下。
本文所提“公园”并非一般意义上的公园,不是城市深处、街头巷尾那些为市民提供消遣小憩的去处,或小桥流水,或亭台轩榭,假山掩映,玲珑别致,而是指世界上为数不多的、北纬31度线上的绿色奇迹。它被称为“华中屋脊”,记录着地球16亿年沧桑变迁的痕迹,是中国唯一一个同时拥有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世界生物圈保护区”“世界地质公园”“世界自然遗产”“国际重要湿地名录”和“绿色名录自然保护地”五大名片的世界级国家公园。这里地域面积很广,1000多平方公里,森林覆盖率高达96%以上。标题里的“春梅”更不是一般意义上的春梅,长在城市公园内,偶尔旁逸斜出,供人们观赏,她是绽放在神农架国家公园科学研究院、把毕生的精力奉献给昆虫尤其是蝴蝶研究、令人敬仰的神农架大山的女儿——罗春梅。之所以用“那枝”,是因为她已经退休,离开研究岗位,但她曾经的铿锵依然响亮,回荡。
自诩林中草
打听得知,罗春梅还在神农架国家公园管理局大楼里上班,任职于神农架金丝猴保护基金会。
走进罗春梅的办公室,一切摆放得井井有条,窗明几净,办公桌的外沿和窗外的铁架上种满了各种花草,每个花钵都很干净。见我们到来,罗春梅忙着给我们泡上神农架最好的“炒青”茶。茶香随着水汽飘满整间屋子。罗春梅很随和,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微笑,显得非常谦虚严谨。由于时间关系,我们迫不及待地跟她聊了起来,一直聊到下班后很久。听到电话里家人催她回去吃饭,我们才意识到失礼,赶紧起身告别。到了门口才想起来还没跟她加微信,于是掏出手机请她扫一扫。
夜深了,罗春梅还在家里整理蝴蝶标本
看到罗春梅的微信名,我愕然了。“林中草”,这是多么谦逊的名字,于是赶忙问她为什么取这个名字。她笑着回答说:“我本来就是神农架林区的一棵小草嘛!”
聊天中,我们得知,罗春梅曾经是一名小学老师,在神农架木鱼子弟小学任教,教过“语文”“数学”“自然”等课程。1988年那会儿,整个林区人才紧缺,师资力量薄弱,而生源却在不断增加,刚刚高中毕业的罗春梅成了林区的一块宝玉,很快就被分到木鱼子弟小学教书。经过木鱼林场出资修建,学校增添了五间大教室和九间老师宿舍,解决了学校教学瓶颈问题。她什么课程都教过,经常一个学期上几门课,带不同年级几个班,但不论上哪门课她都非常认真,课程中经常加一些延伸知识,生动有趣,帮助学生理解掌握课本知识,学生们都非常喜欢她。
罗春梅曾经的同事私下跟我们说:“罗老师是木鱼镇德高望重的人,不敢说她桃李满天下,至少她的学生也是遍布神农架林区各地,大家都非常尊重罗老师,对她毕恭毕敬。”
投身昆虫界
在小学执教12年之后,林区的发展步伐不断加快。这时候,神农架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加大自然资源和自然环境保护力度,需要更多有知识有文化有志向的青年加入进来,共同研究保护好这片神秘的地方。2000年6月,罗春梅被选调加入神农架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出于对动植物尤其是昆虫的兴趣和热爱,2005年3月,罗春梅转入神农架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科学研究所,紧接着,保护区就将她和吴锋两人送到中国科学院动物研究所周鸿章教授名下培训一个多月。回到保护区就参与保护区第一次历时3年的本底资源大调查。罗春梅主要从事昆虫本底资源调查,并主持科学研究所昆虫方面的研究。看着一只只可爱的昆虫,罗春梅充满好奇,她想把它们深藏的奥秘都弄清楚。后来她意识到,昆虫世界太大,纷繁复杂,穷其一生只怕也难尽十之一二,于是她转向专门研究蝴蝶。
罗春梅(右)与同事吴锋查看拍摄的照片
“说真的,我那个时候对于昆虫的认识完全局限于《自然》教科书上那些简单的东西,整个昆虫世界对我来说太复杂了!”罗春梅说。刚开始,采集设备比较落后,公园的相机还不是数码型,拍完胶片还要冲洗扩印,互联网也不发达,跟专家学者联系求教很不方便。在这样的情况下,罗春梅从采集蝴蝶入手,学习怎么制作标本,怎么保护标本素材,一个环节一个环节地学,不停地打电话、发邮件向专家们求教,抓来一只搞懂一只解剖一只标注一只。孩子寄读,不用照管,她便一天到晚泡在山上,爬高上天,她无所畏惧,经常摔得身上青一块紫一块,有时候误捅了马蜂窝,还被蜇得鼻青脸肿。
又是12年过去,成百上千的蝴蝶标本挂满罗春梅实验室的每一个角落,其中还有无数试管和其他容器,装载着各种各样蝴蝶的蛹和幼虫。眼看只有两年就要退休,罗春梅决意把自己的研究成果编辑成一本书,作为未来神农架蝴蝶研究的参考文献。
人退心不退
打开360搜索罗春梅,顶头第一条信息就是介绍罗春梅和她的自然资源科学考察丛书《神农架地区蝴蝶资源》(中国林业出版社出版),封面最上端还有两行小字:“国家科技支撑项目和神农架金丝猴保育生物学湖北省重点实验室开放性基金资助。”简短的两行字突显了这本书的重要性。
整本书分《总论》和《各论》两章共17节,俨然一个蝴蝶的世界,各种蝴蝶飞舞其间,姿态万千,令人眼花缭乱。
罗春梅对神农架地区生物多样性的贡献不仅仅在于蝴蝶方面,用神农架国家公园科学研究院院长杨敬元的话说:“笔者对神农架地区昆虫资源进行了无盲区调查,先后采集昆虫标本80000余号,结合前人研究结果,分类统计出神农架地区分布有昆虫纲28目4318种。其中,湖北省新记录42属121种,而神农架地区蝴蝶资源12科153属333种。”昆虫学研究也是罗春梅最关心的方面。她说,神农架地区是昆虫的王国,这里的昆虫层出不穷,数不胜数,应该有专业的团队来研究它。
在罗春梅的眼里,每个从事生物多样性研究的人都应该选择自己的研究领域,穷尽毕生的精力来研究并揭示自然生物世界的奥秘,通过发现自然生物的奥秘来促进应用学科的发展,同时利用自然规律来做好对自然的保护。罗春梅说,20多年在神农架国家公园的工作是她一生最宝贵的经历,研究院的同事们都是她的良师益友,这段经历让她焕发出生命的力量和热情,成就了自己的爱好和梦想。
图1-14碧凤蝶Papilio bianor Cramer a.雄♂侧,b. 雄♂侧,c. 雌♀正,d. 雌♀正
图1-18柑橘凤蝶Papilio xuthus Linnaeus a.雄♂侧, b.雌♀正, c.雄♂正, d.雄♂反
如今,罗春梅虽然离开了自己的研究岗位,但她的心里还是牵挂着蝴蝶的研究。“我在协助西北林业科技大学的魏琮老师采集蝴蝶,希望会有新的发现。”罗春梅说,“神农架地区从每年的3月下旬开始,一些灰蝶、粉蝶就开始活跃起来,5月、6月、7月最热闹,各种蝴蝶都出来了,8月起个头大的凤蝶唱主角,其他蝶则渐渐退去。神农架地区的蝴蝶一年四季都有,冰天雪地的,只要有点阳光,偶尔也会看到彩蝶翩飞。”简单几句话,罗春梅就把神农架地区蝴蝶繁衍生息的规律总结得清晰明了。
罗春梅认为自己对蝴蝶的研究很肤浅,所取得的一点成绩也是研究院团队帮助的结果。她希望多宣传神农架国家公园的蝴蝶,发挥蝴蝶的研究价值和科普价值。不管怎么说,罗春梅和蝴蝶的深层眷恋总是值得打上高光的,她对蝴蝶的研究,无论是对研究院的科研工作还是对我国蝴蝶资源的研究与保护都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文/何塞 柏宁 王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