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的鬼头湾还有些冷，不过在温暖的阳光下，山谷里的风开始沿着山坡慢慢吹向山脊。溪谷两侧的山坡上，各种乔木开始感知到谷风带来的温暖，有的已经开始苏醒，弹出嫩红的新芽；有的虽未萌动，却也蓄势待发。经过一冬干燥北风的洗礼，山谷湿润的风，柔软而又轻盈，它不会剧烈地摇动枝杈，却可以托举着轻盈之物将其从谷底散播至山坡。此时早春苏醒的连香树感受到谷风的召唤，在枝头的嫩叶间开出毫不起眼的小花，希望借风的力量寻找心仪的目标。
沟谷溪边的连香树是极美的，柔软的枝条从高挑的树冠上探入溪头。早春的连香树初生的嫩叶，红润可爱，心形叶片沿着枝条两列排开。连香树的花很小，虽然没有花瓣却鲜艳可人。连香树雄雌异株，雄花仅有的花丝纤长，顶端红色的雄蕊随风摇曳；雌花也极其简单，仅有的绿色子房上长着鲜红的长柱头。连香树这样简约的花，和普通的被子植物不像，它不为蜂蝶而只为山谷中和煦的春风。连香树的雌花纤细，两到三朵花集中长成一簇。花开之时，修长鲜红的柱头从苞片中直立而出，像触角一样突立于叶片之上。雄树则出叶较晚，雄花先叶开放，悬垂的雄蕊在轻盈的春风中释放花粉。雌花的结构很独特，纤长的柱头侧面都可以接收花粉，这样春风带着花粉掠过，便很容易使得雌花受精成功。连香树精巧的风媒花结构，正是适应了山谷微风的环境。不过连香树的雄花多，花粉量极大，却只适合近距离扩散，这样的特点限制了它的授粉成功率。
虽然连香树的种子纤细，有翅膀，质地也很轻盈，能乘风而去，但生于溪流边的连香树，主要还是依靠溪水来传播，于是山间的连香树，多见于深谷溪流边。连香树的幼苗细弱，生根发芽之后，常常因为光照不足而夭折；因为常生于水边，当山洪暴发的时候也难留性命。不过当山洪过后，溪边的遮蔽植物被掳走，空档的阳光便可以让幸存的连香树小苗获得生机。光照充足的连香树生长很快，在它植株的基部还会通过根系分生小苗，通过无性繁殖来快速地占据裸露的河滩。连香树这种靠无性繁殖来弥补种子繁殖的不足，也是它适应山谷环境的对策。
连香树独特的花的结构，曾经让人们认为它是一种原始又古老的植物。在第三纪古新世的地层里发现过连香树科的植物化石。不过根据分子证据表明，连香树虽然形态原始，但它却是一种与虎耳草接近且较为进化的植物。它的花为了适应风媒环境的传粉，从原本复杂的花结构演化出简洁而“原始”的花结构。植物为了适应环境生存的演化过程中，它们花的形态不仅如兰科植物一样可以复杂化，也会像杨柳科、连香树科植物一样发生简洁化。而这一切并不代表进化或者是原始，而是植物为了适应生存环境而作出的选择。
不过连香树的选择却逐渐被环境变化所限制，曾经广布亚热带的连香树，因为环境的变迁只能屈就于山谷之中。如今的连香树是东亚特有的珍稀濒危植物，而没有被人所侵扰的神农架的温暖山谷，正是野生连香树最后的避难所之一。（撰文*方杰审阅专家*江明喜摄影*张金龙）
物种档案：
连香树 Cercidiphyllum japonicum
虎耳草目Saxifragales
连香树科Cercidiphyllaceae
连香树属Cercidiphyllum
识别要点：
落叶大乔木，树皮灰色或棕灰色；叶近圆形、宽卵形或心形，雄花常4朵丛生，近无梗；苞片在花期红色，膜质，卵形；蓇葖果2—4个，种子数个，扁平四角形，褐色，先端有透明翅，长3—4毫米。花期4月，果期8月。
国内分布：山西西南部、河南、陕西、甘肃、安徽、浙江、江西、湖北及四川。
